“师父。”
“什么？”
“穿界者真的会在这儿吗？”
“这已经是你第十次问这个问题了。相信我们的‘情报部’吧。”
我已经越来越怀疑穿界者存在这个洞穴的的可能了。如果不是洞穴入口处的血迹，以及飘散在空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恐怕我真的会怀疑情报的准确性。
甬道变得逼仄起来。即使被漆黑包围，我也能感到甬道向中间拥挤起来。仿佛两条平行线突然偏转，交汇于一点。空气也变得浑浊不堪起来。胸口好像压了块石头，沉闷难当。
师父突然停下了脚步。灯光摇曳不定。“果然果然，应该是在这里。空气还维持在人体勉强能够存活的地步。不过这种氧气含量……”黑暗中传来师父沉稳低沉的声音。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情也能重新平静下来。
“继续前进。”
脚步声撞击到石壁，反弹回来后交错作响。甬道内充满了踢踢踏踏的声音。这种声音让我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下。比起万籁俱静的死寂，这种声音至少告诉我，我不孤单。
甬道已经狭窄到只能容许我和师父一前一后通过了。身子摩擦着洞壁。青苔混合着水汽一起粘连到补灵师的黄袍上。虽然很想拍打下来，但是手脚伸展不开，很是痛苦。
“啪嗒。”
水滴坠落到地面的声音。出口到了？心里自然而然生出一阵喜悦。步子不由得加快。多亏师父手中的光团没有消失，我才没有撞到师父的身上。
“别急，别急。随时保持警惕。忘记了上个月那个倒霉蛋是怎么断了一条胳膊的么？”师父戏谑地说。我可忘不了那个自以为穿界者已经死成渣，上去踩它的人。虽然胳膊断了还能在“生长”出来，不过那滋味可不好受。
师父突然消失了！光亮一闪而过。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师父！”慌不择路下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步频突然加快。就在我向前冲刺之际，胳膊被人突然拽住，然后被一拉，身体不由自主地侧向旁边。“稳住，不要掉下去。”
“师父！你去哪了？”呼吸平稳下来。心跳也渐渐稳定下来。我迫不及待的寻找师父的身影，却首先看到了师父向下的手指。沿着手指视线下移，脸色立刻变成了惨白。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我们正站在已出呈螺旋形向下弯曲的峭壁上。洞口就开在一旁。师父刚才的“消失”不过是闪到了一边而已。
“我亲爱的小徒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依赖我，自己走上独当一面的道路呢？”师父的话语没有责怪，却让我羞愧难当。
如果让我提前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或许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师父。
亮光再次消失。这一次我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慌乱。“虽然情报部门猜测过穿界者对光的敏感程度，不过毕竟只是猜测。从现在开始，我们开始用‘灵感’来进行观察。”
“是！”闭上眼睛——实际上这只是个人习惯，在这种环境下闭眼与否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眼睑遮蔽了四野。突然，视线之中，皆为惨白。粗线条勾勒出了突出的螺旋石阶、凹凸不平的石壁、以及那无尽的深渊和深渊底下的——
“别去观察它，或许会被发觉。”师父阻止了我。深渊之底依然是一个谜。我们继续向下前进。
“说起来，上个月又有一个对你表白的啊。”师父的坏笑传了过来。
“知道的事就没必要再向我求证了。”我冷冷地说。
“是个好男人呢。张磊那家伙。”
“不要因为是你的徒弟就妄下断言啊！难道好男人会在说完‘我喜欢你’之后就窜到天台上不下来吗！另外我们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穿界者发觉么？”
“放心。几乎所有穿界者都依赖‘灵感’。对于声音这种机械波，它们会混淆一通。换句话说，即使我们在它们面前唱歌，恐怕他们都认为那不过是只讨厌的蚊子在嗡嗡叫——虽然不知道蚊子叮不叮他们。”
再次沉默下来。
但不得不说，刚刚的谈话极大地缓解了我紧张的情绪。机械的步伐开始向前迈进。不知道已经行进了多少。但是石阶已经能够“看到”尽头了。师父停在尽头。向下望去。
“下面有什么？”我问。
师父回过头。面色惨淡：“希望你看到这个还有勇气能够战斗下去。”
听说大部分补灵师都做不到‘灵感’。即使做到了，观察到的人物也不过是些模糊地影像。师父常常高兴地对我说，在我这种年纪能够做到‘灵感’，而且观察如此细致入微的人少之又少。
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极度的厌恶自己的‘灵感’。
石阶的尽头距离底部圆形的广场还有约莫三米左右的高度。在圆形广场的中央，盘踞着一条硕大的蛇形生物。布满灰绿色鳞片的强壮有力的身躯呈螺旋状盘旋。蛇头侧卧在一旁。蛇头上有突起，但不是某种类似“锐角”的武器。拜我该死的‘灵感’所赐，我连它鳞片的每一丝纹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在底部周围四壁上，有着一根又一根突出的石棱。在石棱突起的尖端，一个又一个昏迷不醒的人类被当胸穿过。石棱上布满鲜血。每一个人类的胸口被穿透的伤口处都有着黑色的血印。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放佛突然增强了十倍。这头穿界者，并不像其他穿界者去捕食人类的灵魂，而是豢养他们，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食料！
“师父，你说过穿界者不会在意人类的声音……那现在我能喊一下吗？”颤抖的声线让我怀疑我几乎要哭出来。
“嘘。”师父对我做了个手势。气氛寂静的可怕。师父凝视着双眼看着盘卧在地面上的穿界者，沉默不语。
“师父！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大声喊道。这一切太奇怪了！穿界者竟然能够忍受住自己的欲望将到手的美食豢养起来。跟创造了这样一个庞大的牢笼。还费尽心机的使这里的环境能够使人处于能够生存的生死线上。无论怎么看，这一切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小心！”师父突然喊道。在我看到师父那张慌乱不堪的脸庞时，身体就被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拦腰抱起。一股异常强大的力量勒住了我的腰身，使我不能呼吸。惊慌和恐惧让我不自然的睁开了双眼。在我因为过度惊吓和缺氧昏迷过去之前，我能够记得那恶心的、流淌着粘液的身体和不知从何处而来。充满了这昏暗腐朽空间的——
蔚蓝之光！
熹微的阳光成束状钻过了窗帘之间的缝隙，投射到宇的眼睑上。移开手臂，缓缓睁开眼睛。光明刺眼，就好像梦中的最后一幕似的让人讨厌。
“真是个让人讨厌的梦。果然是最近讨厌的事情太多，连梦中也都是些讨厌的事。”宇走到窗前，拉开窗帘，阳光尽情的沐浴着房间。宇长长的伸了个拦腰：“今天还要继续去说服那个别扭的小鬼啊。”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宇看了一眼那个号码，以手扶额，一副头疼的样子，她接起了电话。
“编号Z005补灵师——宇您好。人工声讯台——”
“好了好了，不必要的程序省掉就好了。我说过了是吧。”虽然电话另一端那位声音甜甜的女生看不见。但是宇还是习惯性的做出了向前挥手的动作，好像在驱赶什么讨厌的蚊虫。
“……可是，总部规定——”
“规定？”宇眉毛一挑。她的声音冷下了来，自然而然透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感，“你要清楚，你是专门为我服务的声讯台，我的话就是你的规定。还是你想和我做搭档‘除灵’呢？”
宇阴冷恐怖的笑声通过手机传到了千里之外。威力不减。接听电话的人有种自己如果不答应就会被吃掉的感觉。
——不愧是公主啊。那个人感叹道，只能这样回答她：“我知道了。我会遵从你的命令的。编号——”
“叫我的名字，说重点。”宇简短地说，又是一阵冷笑。
那人打了个冷颤：“——宇，根据灵术仪最新勘测结果。在你所在城市东北方，距你所在位置直线距离约五千米，覆盖面积约一万平方米的范围内出现异常的灵力波动。出现‘裂缝’的概率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你确定？”宇皱皱眉头，“不久前这里刚刚出现‘裂缝’，现在又来？”
“机器不会出错的。”
“我懂了。”宇挂断了手机。她走到窗台前，享受着阳光的沐浴，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她掏出手机，手指滑动，停在了一个人名上面。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先不去给他打电话。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内连续出现“裂缝”的概率虽然小但还是有的。她不能这么轻率地就做出判断。
她已经成长了，不再是一年前那个凭借着师父存在的小女孩了。
“来吧。”宇甩动身上的长袍，走出了家门。
刘小豪没来由的一阵颤抖。发觉同学还在端着酒时，他慌忙尴尬地笑笑，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同学满意的笑笑，去向下一个人敬酒去了。刘小豪重新坐回到座椅上。
刘小豪没有想到自己的同学竟然会邀请自己参加同学聚会。虽然同学聚会人越多越热闹，但刘小豪没想到以自己的人缘，竟然真会被邀请——要知道，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把全班的人认全。
“同学们，都静一静，听班主任给我们讲话。”长的魁梧健壮，声音雄浑的班长大声喊道，几乎盖过了所有人嘈杂的谈话声。偌大的餐厅主厅立刻安静了下来。一个人到中年有些大腹便便的男人站了站起来，满面红光。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他没有一点醉的意思。声音洪亮，有力：“同学们，很高兴看到你们顺利的通过高考，考出了你们理想的成绩。要知道，我们班的成绩……”
在刘小豪的耳中，班主任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他知道，班主任口中的“理想的成绩”是不包括自己的成绩的，那“对社会有用的人”和“放飞理想的有志青年”更和自己好不挂钩。自己只是班中一个可有可无人物。是一个在同学眼里已经破罐破摔的“后进生”，仅此而已。这一切的欢愉和欢笑和自己无关。
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自己已经没办法接纳这个世界了。
雷鸣般的掌声把刘小豪从自己的臆想中惊醒起来。周围有人吹起了口哨。大家都在大喊，鼓掌，欢笑。刘小豪偷偷看着周围的人，只有自己还端着酒杯，冷静的像个傻子。
“小豪。”一个男孩举着酒杯来到刘小豪面前。
刘小豪匆匆站起来，迎接着自己昔日的同桌给自己地敬酒。
他举起酒杯，脸上一副天真的笑容：“小豪考去了哪个学校啊？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脑子“轰”的一声，刘小豪感觉连自己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我……”他舔了一下嘴唇，眼神从同桌的脸上移开，“不是什么好学校，不用再问了吧。”
残存的虚荣心让刘小豪羞于把自己只是去了本地的一个职业院校的消息告诉同学——即使这个学校是他自己选择的。毕竟他不能肯定是不是去一个新的地方能够想自己现在这么好运：十年里没有遇见一个穿界者。
“没关系的，小豪。说一下，以后我们会去找你玩的。”同桌依然是那种笑容。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周围的嘈杂声突然被隐没下去。整个大厅在刘小豪的眼中只剩下面前这个端着酒杯的男人。“不。”不止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刘小豪坚定地拒绝，“我不想说。……对不起。”说到最后，那种“得来”的勇气消失殆尽，他只能嗫嗫嚅嚅地小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哦。”同桌换上了一副尴尬的笑容，但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如果硬要说那种表情是什么的话，那就是怜悯。
那种表情是刘小豪再熟悉不过的。在“那个男人”离开后，自己就无时无刻不在人们脸上见到那个表情。那是一种畸形的、拙劣的试图维护人们的自尊心却又做不彻底的表情，只会让被怜悯的人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蛋而已。
“真是可怜啊，从小就没有父母。”、“像他这么孤僻的小孩子真可怜。”、“学习成绩不好一定也是因为没得到父母的关爱吧。”、“真是可怜啊。”诸如此类的话刘小豪长大的过程几乎从来没有中断过。在人们眼里，似乎他不是一个有着健全人格的“人”，而是可以供他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谈资”。
人渣。
刘小豪把酒一口气饮了下去。同桌愣了一下，也一饮而尽。然后他尴尬笑笑，离开了刘小豪的身边。刘小豪坐回座位上，发现同坐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们认为我是怪人吧。刘小豪低垂着头。只顾给自己倒酒。
“我……是什么呢？”
“小豪。”刘小豪被从沉思中换起来，发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自己身旁。她是自己的英语老师。在几乎所有人都放弃自己以后，也只有她对自己还有一点关心。或许是自己从小失去母亲的原因，刘小豪对她不会有讨厌的感情——但也仅此而已。他对什么都不太关心。
“真是太好了呢，小豪你竟然能来呢。你在高中一直不太会交朋友老师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英语老师朝着刘小豪露出灿烂的笑容。刘小豪抬起头，眼中的光芒让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太会交朋友。”刘小豪在心中暗暗念道。“老师。”刘小豪抬起头，面对着老师的眼睛，“十分谢谢高中时你对我的照顾。”
“咦？额，好的。这是老师应该做的。”英语老师勉强笑笑，然后匆匆逃离了刘小豪的身旁。她受不了那种眼神。那种眼神，仿佛只要被瞪一眼就会被杀死一样。
“一个小孩子竟然会有那种眼神……这是我们教师工作的失职呢。”老师心里感到了对自己工作深深的挫败感。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左右，班主任就回去了，然后其他老师也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同学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大厅瞬间热闹了起来。大家拖动椅子，互相找到和自己相熟的人聊天打屁。在这一片热闹喧哗的气氛中，只有一点例外。
刘小豪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仍然在一个人喝着闷酒。
不过刘小豪并不觉得孤单。原本他就没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朋友”。所以他倒是蛮享受自己的一段时光——最起码自己不会接受惨无人道的“拷问”。
在这种欢愉的气氛中，聚会很快就结束了。除了极少数的人离开后，大部分还是准备聚在一起疯玩一下午。“呐呐，我们要去哪？”有人这么问道。
“不如去唱K吧？”有人这样提议道。
“好啊好啊。”更多的人表示同意。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什么啊，那有什么意思。有人去上网吗？”
“搞起搞起！”
“走啦走啦。”
最后的结论是兵分两路。大部分男生决定一起去上网，但更多的人则是决定一起去KTV。“无聊。”刘小豪嘟囔了一句后，决定就此离开，但就在这时，有人叫住了他。
“小豪要不要去唱歌呢。从来没有听见过小豪唱歌呢。”叫住他的是班里的一个女孩子。她不是漂亮的那种类型，但是为人开朗热情，所以人缘很好，大家都很高兴和她做朋友。这次叫上刘小豪，并非因为她和刘小豪关系多么好，只是单纯因为她的热情和善良，不想看到刘小豪孤独的样子。
刘小豪不需要怜悯，也不需要无谓的同情。但是他却一反常态的一口答应了她：“好啊，我去。”
有人对刘小豪侧目，眼中都是疑惑的眼光。在大多数人眼中刘小豪是班中一个沉默的人，无论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即使参加也是一副死鱼眼的样子，毫无干劲。这次他竟然一反常态的回答的这么干脆！大部分都把这归功于女孩的人气和性格。只有刘小豪知道不是这样的。他的表态和女孩没有一点关系。
他只是需要一个途径来发泄一下而已，在遇见宇之后，在伤疤被撕开之后。
宇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覆盖面积约一万平方米，还真是容易说出口的距离呢。”宇看着这周围虽然不高但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不仅感到一阵头疼。
这里已经接近市郊。虽然没有高楼大厦，但是这里确实村落的聚集点。在城与乡的交界点，有着如同迷宫般的村落房屋。街道小巷阡陌交错，纵贯东西。如果不熟悉这里的人一定会迷路。所幸这周围还有几座“稍微高一点”的建筑勉强可以当做标志物。不然以宇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一定会迷路的。
“那要从哪里开始找呢？”宇调出了这座城市的地图。虽然总部很不厚道的给了一个“大致”范围，但总算他们还是在地图上表示出了灵力波动最异常的“几”个点。“裂缝”可能出现在这几个点出现的概率达到惊人的百分之九十五。宇滑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击着。“还真是‘几’个点啊。”宇无可奈何的发牢骚，“这些地方够我跑一整天了吧。”
虽然发着牢骚，但是宇对待任务还是保持着负责的态度。她先去了离自己较近的一处村庄。
一小时后，当宇从那纵横的小巷中气喘吁吁的跑出时，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多么错误。宇并非因为劳累而气喘吁吁。只是她要提防脚下突然出现的“不明物体”。从树木上掉下来的“暗黑物质”更是让她心力交瘁。“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个接线员，让她下一次给我一个更确定的坐标。”在完成了对这片区域的搜寻后，宇这样在心中腹诽。
更何况她还打乱了宇今天的“安排”。
“说起来，他似乎还给我发了个短信。”宇掏出手机，再一次阅读那个短信。
“今天同学聚会，求不来烦我。”短短十个字。宇一直在纠结应不应该在今天去劝说。但是这次的任务“帮助”宇解决了这个难题——虽然宇不喜欢这种解决方法。
“好头疼啊，如果全都是刚才那个样子就麻烦了。”宇一副头疼没办法的样子看着手机地图上星罗棋布的红点。
——抱怨也没有用吧，还要继续去找啊。宇几乎是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一头扎到任务的进程中。当她终于能够喘口气的时候，太阳已经压过中天。宇掏出手机，时间已经是两点过一刻钟。但她依然对“裂缝”没有一点头绪。
——这样下去不行。
“下面是……”宇滑动手指点向某个位置，“网吧吗？真是讨厌的地方。”
从小就被作为补灵师培养的宇从没有去过网吧那种地方，只是听身边的男性偶尔说到过。听上去那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那里似乎潜伏着数不清的社会混混、游戏大神以及咸湿色狼。那种地方，宇是从来不愿也不屑与接近的。对她来说，去那种地方，是对补灵师尊严的“亵渎”。
不过是执行任务那就没办法了。宇叹着气。网吧在一处简陋到看上去好像年久失修的建筑物的二楼。通往二楼的楼梯逼仄窄小，楼梯旁的金属扶栏上长满了铁锈。宇在碰了一手的铁锈后，就一直保持着一种厌恶的状态远离扶手，在窄小的阶梯上移动脚步。
宇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进入网吧内，却失望的发现自己又跑了一场空。这片区域的灵力波动毫无异常。空气中充斥着烟雾的味道。宇不禁被呛得咳嗽了一声。一些人抬起头扫了宇一眼。有人立刻低下了头，不理会宇。少数几个人对着宇吹起了口哨。更多的人则开始兴奋地交谈起来，甫以对宇的指指点点。“多亏了”身为补灵师的超越常人的感官，宇对他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宇眉毛一挑，如果不是现在有任务在身，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打肿那些人的脸，让他们几个星期都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突然有一道声音传到了宇的耳朵里。
“你说刘小豪为什么回来参加同学聚会呢？”
“谁知道。不过你们看XX邀请他去唱歌时他回答的干脆劲。啧啧，平常可没见过他这样。”
“哈哈，你们说会不是刘小豪看上人家了？”
“说不定啊。”
男孩的回答激起了同伴们更大的笑声。在这一片笑声中，宇朝着他们走了过去。网吧里的众人纷纷停止了跃动的手指，偷偷看着穿着“奇装异服”身材姣好的女孩子朝着那几个谈笑风生的男孩走过去。
宇停在他们面前。他们毫不知觉的盯着电脑屏幕，大声谈笑。宇则极有耐心的注视着他们，一直看到他们不得不摘下耳机亲自开口问宇要干什么的时候。
“你们认识刘小豪？”宇问道。
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是啊。”
“他去哪里了？”宇问问题时脸上一直维持着微笑的状态。在其他人看来，她不过是看上去很友善的路人。只有那些正在和她对话的人才知道，宇的全身都散发出了一种让人被迫臣服的气魄。这种气魄让他们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
其中一个人报出了一个KTV的名字。宇拿出手机。红色的圆圈恰好圈住了那栋建筑物。“刚好顺路。”宇收起手机，“谢了。”
摄人的气魄消散殆尽。几个人一起跌坐在椅子上。“刘小豪竟然认识这种人？”
“不过她的脸蛋倒是不错哦。”
周围几个人又邪笑起来，把刚才的恐怖感忘得一干二净。
“哦，对了。”在即将走出大门时宇突然一个转身，对着里面几个正笑的不可开交的男孩笑着说，“因为答谢你们告诉我刘小豪的行踪，今天我就不教训你们了。但下次在听到你们用这种口气议论女生可不会这么简单。”
噪杂的网吧突然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在一片彻骨的寒冷中目送着宇走出了网吧大门。然后整齐划一地瘫坐在椅子上。刘小豪已经畏缩在角落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天真的他以为自己来到KTV是为了发泄，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种叫做麦霸的生物——更何况几乎他们点的所有歌，自己都不会唱。
所以这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当班内的一位女生用高亢的嗓音落下最后一个音后，全部的人一齐对她鼓掌并伴以欢呼。刘小豪则只能苦闷地再拿起一瓶啤酒灌了一大口，不小心呛到了自己。液体从喉咙泛出来，刘小豪匆匆把啤酒瓶放到桌子上自己一个劲咳嗽。引来了同学们一阵侧目。在刘小豪咳得不能自已的时候，一个纸巾递了过来。
“谢……咳咳……”刘小豪拼命想道个谢，但是止不住的咳嗽让他放弃了自己这种愚蠢的做法。当他拼命止住了咳嗽时，才发现对自己即时施加“援手”的是那个邀请自己来的热情的女同学。
“你没事吧？”她笑意盈盈，落落大方地做到刘小豪的身边，丝毫没有刘小豪的扭捏纠结的作态。
“谢谢。”刘小豪的脸才从因为窒息带来的绯红色退下去，现在又变成了红色。他不自然地把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个身位，和她保持着距离。
女孩自然而然地把身体挪过去，又变成了紧挨着刘小豪的样子。刘小豪移动身体，女孩移动身体。相同的动作车轱辘似的滚了几次之后，刘小豪彻底移到了沙发的边缘上。他已经没法再后退了。
刘小豪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咽了一口唾沫，两眼盯着女孩：“什么事？”
女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的，小豪你怎么总是这个样子？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一种拒人千里的表情。”
“哎？”刘小豪愣住了。他没从女孩的眼中看到其他人对他的怜悯与“同情”。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在面对他时提前树立起一道墙壁，告诉他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会让他越过这道墙壁——因为他是一个“怪人”。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对他问东问西，似乎他们对自己的兴趣全部源于自己的隐私一样。女孩看上去只是想和自己聊聊天而已——像是真正的“朋友”们间的聊天。
“总是？以前我们不是太熟吧。具体说是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这样的你凭什么说我总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出这句话，刘小豪就后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小豪就用了个这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质问”起了女孩——实际上女孩不过是想和刘小豪聊聊天罢了。但刘小豪多年形成的戒备心理让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女孩丝毫不以为忤。相反，在刘小豪一脸严肃地“质问”完后她立刻笑弯了腰，直笑到眼泪茵出来，笑声差点盖过歌声。“你看啊，小豪。我们都说了这么多话，你没有叫我一次名字。而且刚才你机关枪似的突然说那么多，还能说自己不严肃吗？”
“我……”
“来，叫我的名字听听。”女孩笑着“挑逗”着刘小豪。
刘小豪偏过了脸。
“小豪？”女孩试着叫着刘小豪的名字，同时把脸凑上去。当刘小豪的眼睛发现时，他的视野内已经满满的都是女孩的形象了，他身体猛地一退，身体失去平衡。手臂习为了保持平衡大幅度上摆。身体很难看的向着地面歪去。就在这时，女孩的“神来之手”成功的勾住了刘小豪的胳膊，帮助他找到了平衡。
“谢谢。”刘小豪嘟囔着，他已经后悔来这了。
“真是难得，能听见你谢别人。”女孩摇摇头，“小豪，我真的很想和你交朋友呢。”
“哎？哎哎哎哎哎！”第一声表示疑问，第二声以后则表示着自己受到的惊吓。
“怎么？不喜欢我做你的朋友吗？”女孩望着刘小豪，一双眼睛楚楚可怜。
但这似乎对刘小豪没起什么作用：“不喜欢。”
“为什么？”女孩一副自尊心受挫的样子。
“不为什么？”刘小豪摇头，正襟危坐。他不准备再搭理女孩了，也不想再和他们任何人扯上哪怕芥子一样小的关系。
女孩沉默片刻，然后说：“小豪，你说过我们见面的次数很少。我承认。但是我一直在观察着你。”
哎呦？这是什么节奏？是美少女变态准备拿出手机来说“这这是能记录你未来行踪的未来日记所以我们赶快结合吧”还是二八少女准备羞怯告白“人家……人家喜欢你好久了啦”？不管是那种情况看上去都不像是容易应付的类型。
“啊。”女孩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脸红了一圈，但她还是坚定地说下去，“我说的不是那种意思的观察。是……恩，总之，我有注意你啦。”
“哦。”这种时候冷淡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小豪你或许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并非高三分班以后。我还能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你被一群人打翻在地上。他们对你发泄一通后就离开了。我吓得几乎不能动。然后你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我走来。我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但是你径直走过去，根本没打算搭理我。我追上去问你需不需要去医院。你抬头看了我。你的脸上还带着血迹。那种恐怖眼神令我完全说不出话来。等我回过神来你已经离开了。”
刘小豪还记得那次斗殴。无疑问，那是一次不成功的斗殴——或者说连斗殴都算不上。因为自己完全是单方面挨打。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在任意一所中小学总是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成群结伙昼伏夜出。等待着学生放学的时候——尤其是晚上老师走光后——跟他们“借”点钱花花。刘小豪就碰上了这群人。刘小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有钱人。他之所以被盯上单纯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的走的很晚而已。整个街道只有他与灯光为伴。等他发现陪着他的不止是灯光还有一群有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火鸡”的时候已经晚了。但事情真正的导火索是那伙人的老大习惯性地问候了刘小豪的母亲。刘小豪暴起，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原本他以为虽然自己灵力微薄，但多少体能方面强过普通人。但后来他才发现，即使强过普通人，1V5也是有难度的。何况对手手里还拿着铁锁，
后果就是，这之后的刘小豪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但他对这之间遇到的女孩已经没有印象了。大概是由于被打后自己已经神志不清了。不过既然她能这么详细的说出过程，那多半是自己忘记了。
“是有这么一回事。”刘小豪点点头。
女孩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继续说道：“希望你不要怪罪我，后来我就把你给忘记了。直到高三开始后，我在班里又看到了你，我才记起了你。然后，不知不觉的我就开始观察你了。如果真要让我说一个原因的话……就是好奇吧。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以后还会有那种眼神。我之前说，那种眼神恐怖的令我说不出话来。并不是说那是愤怒的眼神，而是那种眼神中彻头彻尾的全部都是绝望。”
“继续。”刘小豪点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坐直了身体，严肃肃然。
“在那之后，我发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会寻求别人帮助。在篮球场上和别人冲突、大家都走了把你自己留在班里、偶尔的同学聚会……无论什么事，你都想要自己去承担。包括那次你被打也是，你理都没理我直接就离开了。你根本不想要也不需要我的帮助。”
“那时候我都意识模糊了。”刘小豪忍不住插嘴。
“如果你意识清楚呢？”女孩慢吞吞地问。刘小豪沉默了。女孩继续说：“后来我发现，不是你不想要别人帮助你。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你不需要别人帮助，也不屑于别人帮助。你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个孤僻的人。因为你一直在看不起别人。”
“看不起别人？我会看不起别人！”刘小豪不知不觉间提高了音量。从十年前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被看成是一个“因为丧失父母而内心畸形的孤僻的孩子”。就算是抚养自己的叔叔婶婶，也对自己若即若离。看不起别人的感觉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但现在竟然有人说自己在看不起别人？
女孩毫不畏惧刘小豪的声音中的愤怒，自顾自的说下去：“是的。你看不起别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争论你都不回去参加。无论别人做什么事你都会冷眼旁观。不管其他人对你说什么，甚至他们抽你一巴掌，你也会默然不语。其他人认为你胆小孤僻，但我却觉得你根本从心底就看不起他们。所以你才会不屑与和别人争论——”
“闭嘴。”刘小豪轻轻地说。但声音实在是太轻了导致女孩在铺天盖地的歌声中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也不屑与和别人做朋友。因为你觉得他们不配。”
“够了！”直到吼出来，刘小豪才知道自己刚才发出了多大音量的声音。正对面那个举着话筒的同学瞠目结舌，嘴巴还维持着张开的状态。所有同学都一齐望向刘小豪。
能让刘小豪暴怒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被说中心事了。
气来的也快消得也快。如果是普通的场合自己就能扬长而去了。但现在面对着全体同学的白眼，刘小豪尴尬的不能自已。原本他期待女孩能给自己个台阶下。但女孩好像是被刘小豪吓到了，只是低着头，手指捏着裙摆的边角。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刘小豪最终还是决定离开这里。“俞静莹，十分对不起，我要走了。对你发火十分对不起。”
“不，是我太过火了。小豪，我——”
门突然被打开了，女孩的话语被打断了。从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发生意外的事件了。跟我走吧小豪。”
随着刘小豪的身体完全进入到电梯中，宇按了B1键。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后和失重感后，电梯开始以匀速开始下降。两个人都保持沉默。狭窄的电梯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气味。终于，刘小豪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静默：“你都听见了吗？”
宇的话随着打开的门一起飘过来：“恩。”
“我是不是挺混蛋的。”
“是啊。没错。”宇引领者刘小豪在地下停车场内穿梭，同时眼睛四处扫视，一个角落也不放过。刘小豪自从问了那句话后，就保持着沉默。两个人又进入了一种尴尬时期。
“不过，那个女孩有一点说错了——或者说说的不是很准确。”这次是宇来打破沉默。
“什么？”刘小豪问道。
宇走到一处车前，透过玻璃观察者车身内：“看过哈姆雷特吗？”
“知道。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
“她说你看不起同学，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看不起同学，你是放弃了奥菲利娅的哈姆雷特。你之所以对周围的事充耳不闻，只是因为你觉得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而偶尔你对同学亲近，是因为你还是想接近他们，但是你内心比谁都清楚，你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刘小豪没有像往常一样发脾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完完全全被宇看透了——被这个认识自己还不过一星期的人从内到外看的彻彻底底。
宇突然停下了脚步：“在这里啊。”
“在这里？”刘小豪四顾，“这里没有‘裂缝’啊？”“裂缝”都有具体的形状，但这里除了一列列车别的什么都没有、
“没错。这里只是还没形成‘裂缝’而已，但是我能感觉得到，周围的灵力都因为即将形成的‘裂缝’偏离了方向。”宇的双手结成了类似忍者施法的法印。灵力具象化成为一条条蓝色彩带。彩带飘到空中，融入空气中。宇松了口气，结束了一直保持着的僵硬的姿势。
“这么快就结束了？”刘小豪有些愕然。
“是啊。”宇笑嘻嘻地说，“你看，补灵师的工作就是这么轻松。不考虑过来来一发吗？”
刘小豪摇头：“我说过，关于那个男人的帮助，我全部都会拒绝。”
“但你是知道的。”宇压低了声音，“如果你想要完成你心中‘更重要的事’，你就必须要成为补灵师。而且——”宇不动声色地说出了刘小豪拒绝的“真正”原因：“你只不过是害怕而已？”
“什么？我”刘小豪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没错，你害怕。害怕成为补灵师。害怕有朝一日不明不白的死去。害怕你遭遇十年前遭遇的那件事，害怕你所得到的力量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你就是在害怕。”宇直视着刘小豪的眼睛。原本比宇高出一头的刘小豪如今倒像是被宇俯视。刘小豪说不出话来。
因为宇全部说对了。
没当刘小豪尝试怀抱成为补灵师的想法时，他总会回忆起那一个个让他把头埋进被窝里夜不能寐日不能安的日子。恐惧着穿界者的出现，恐惧着穿界者的力量，强迫让自己不去想，但那种恐惧感仍然如影随形。普通人生活在普通的世界中，他们永远不会理解，那种无时无刻不保持警惕唯恐不明不白死去的恐惧。
“但是你瞧，其实补灵师——”宇打算继续游说刘小豪，但这时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了。
“喂？”宇没好气地接起了电话，没等她发脾气，电话另一端就传来了焦急的声音：“宇，‘裂缝’已经出现了。”
“什……”宇的话语再一次被无情地打断：“‘裂缝’出现在距所在位置二百米远的剧场内。目前剧场内还有上千人，你必须火速赶过去。”没等宇对这个决定提出异议，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个胆小胆怯的接线员也敢挂我的电话啊。”宇不禁感叹道，同时她也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怎么了？”看到宇的表情，刘小豪也猜出了宇遇到了烦心事。
宇确实面临着一个大问题——她究竟应该把刘小豪安排到那里去、
——要让他跑到人群里吗？
不行！宇断然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宇不愿意冒这个险。上次的穿界者实力不足以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分辨出一个普通人的灵魂，但是这次却不一定。上次的穿界者虽然是“智慧型”中实力偏弱的一个，但这次的却不一定。在一天之内接连出现“裂缝”，宇不得不承认总部那群人的判断是对的。
“你跟我来。”宇终于下了决心。刘小豪跟随着宇一路来到剧院门口。大批的人潮正在往外涌，人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向远处眺望，可以发现，连大厅内都挤满了人群。人群水泄不通。
“还是晚了吗？”宇在心底暗暗念道。她转过身子对刘小豪说：“你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到剧院里面来。”宇不想对刘小豪解释。
“穿界者又出现了？”刘小豪惊叫道。但他没有得到答案。宇纵身冲入人群深处。“宇！宇！”刘小豪大声叫道。回应他的只有人群慌不择路的身形和频繁密杂的脚步声。刘小豪咬了咬牙，纵身冲入了人群中。
穿越人海，宇成功进入到剧院内。剧院内小小的出口被拥挤的人群挤满。时至此时，仍然有不少人没有跑出去。地面上的尸体不止属于穿界者杀死的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死于同胞的踩踏。
舞台上被庞大的幕布完全遮住。宇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裂缝”就在幕布后面。而那头穿界者，如今正在第一排座位前，将几个可怜的死者的灵魂吸入嘴中。
“竟然真的是‘智慧型’？”在死魂灵的哀嚎中宇保持冷静。在宇立刻完成了武化。“百态溶胶”如同忠实的护卫环绕在宇身体周围，跟随者宇的步伐向前行进，飘散的蓝色萤粉在空中拖曳成长长的轨道。所幸这次的穿界者是一副老虎的外形。大部分人或许都会认为这只是只从动物园跑出来的野兽——这会大大减轻“灵术冲击班”的作业难度。
在距离穿界者还有一定距离时，宇停下了脚步，细细观察着穿界者。从外观上看看不出穿界者后果。它不同于十天之前那头，外附带的能力一目了然。它看上去只是一头普普通通的、野性十足的老虎。只不过它的皮肤是灰色，皮肤上跑满淡金色的条纹。无论怎么观察，都看不出它的能力——如果不是属于穿界者的狂霸的灵力，或许连宇都会认为它是一头普通的野兽。
或许眼睛会骗人，但是“灵感”不会骗人，隐藏在幕布后面的“裂缝”不会骗人，穿界者啃食灵魂的丑态更不会骗人！
在宇观察穿界者的时刻，穿界者已经把可怜的受害者的最后一丝的灵魂也吞到了肚子里，现在它目标正式转移到宇身上。如同真正的丛林野兽，它压低身子，围绕着宇小心翼翼的踱着圈。
“果然是‘智慧型’啊。”宇叹了口气。这个小城竟然真的反常的连续出现“高等级”的穿界者，宇多少能够理解为什么总部把自己派到这里了。如果是一般的补灵师，恐怕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随时保持警惕！”
“真是啰嗦的师父，什么时候都不让人轻松。”每次稍有放松，心里总是会想起师父警告的话语。宇同时也俯下身子，毫不惧怕的和穿界者对视。
视线在空中交错，放佛能够擦出火花。宇注视着穿界者的眼球。它有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等等，似乎有哪里不对——
遭了！
宇终于发现外观上穿界者的特点了——
它有一双人类的瞳孔。
头部放佛遭受了终极。肉眼不可辨识的、只存在宇“灵感”观测世界内的琥珀色光圈向四周扩散出去。被扩散到的人类都呆若木鸡，停在原地。
可怜的刘小豪刚刚走到接近门口的地方，被时间定格在了原地。
“该死啊！”虽然宇也失神了短暂的时间，但瞬间便恢复了神智。，然后敏捷地躲过了穿界者的扑击。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包括刘小豪在内的所有没来得及跑出剧院的人都不幸被困在了自己的梦魇中。
“梦魇琥珀瞳”，顾名思义，是一种能够制造梦境的灵武。凡是被“梦魇琥珀瞳”笼罩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地陷入无限轮回的恶梦。
“拥有灵武的……穿界者吗？”宇苦笑，“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却能回忆起这么多不愉快的过去呢。”重新压低身子，刻意不去注意穿界者的瞳孔。在宇的内心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如果刘小豪在，那他又做着什么恶梦呢？”
“小豪在看什么呢？”
“不……没什么。”即使是这样说，刘小豪还是没办法把内心深处的“违和感”去除掉。明明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环境，但自己却感觉意外地陌生。
“真是的，小孩子有了烦恼就要告诉父母哦。不然妈妈我也很困扰呢。”女人摸摸刘小豪的头，刘小豪别扭的把头转过去。“真是的，你这孩子要到了叛逆的年纪吗？”
“不是啦……妈。”果然……无论怎么努力，无论怎么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世界，刘小豪都无法消除内心那种“自己不属于这里”的违和感。
但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脑海的某个角落。
“小豪越来越可爱了呢。这样下去，小豪一定会成为——”
仿佛心弦崩断。内心突然一阵心悸，好像心脏被人一下子抽出去似的。
不行……不能让她说出那个词……否则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补灵师呢。”女人微笑着说出了那个词。刘小豪惊恐地望着四周。
夏风和煦。柳叶轻摆。蝉鸣阵阵。湖面波光粼粼，日光破碎，四散飘零。
一切安然如故。
“是我太紧张了吗？‘违和感’什么的果然只是不可靠的感觉。”刘小豪终于能够放心地让微笑挂到自己脸上。
“哟！等久了吗？”男人大笑着举着手里的冰激凌。
“爸……”刘小豪终于明白了自己内心的心悸来源于何处了，“小心——”
“哎？”男人恍然，黑影扫过，男人被整个的抓了起来。
“它们会找到妈的！”放佛早就经历了一切，刘小豪下意识的回过头。在他完成转身的动作的同时，身体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扫飞起来。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女人和自己重复着相同的轨道。随即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世界变成了一片碧绿——
然后水面炸开，水波向两侧分散。强有力的手臂把自己从水波里捞出来，，用力抛向岸上。
刘小豪的脚踏到坚实的地面上，并没有预想之中的袭击。相反，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刘小豪正保持蜷缩的姿势蹲在墙角一隅。心中突然充满了不自然的“仇恨”和“痛苦”。
“原来如此……”刘小豪反抗着大脑发出的“消极。痛苦”的指令，强迫自己站起来。
穿界者不会想到，自己的梦魇会起到反作用，
深刻的记忆烙印不止会带了不想重复的心愿，更会带来不想回到过去的强烈的心愿。在十年之前，刘小豪就把那段记忆深深锁在了脑海深处，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触及，更不愿意去经历。即使是死，刘小豪都不愿意回忆起湖水将娇小的女性身躯完全吞噬的一刻。这种强烈的愿望使得刘小豪在重新遇到相同的事地时候产生了强烈的不安感，也使得他脱离了这个“世界”。
十年的时间里，即使是在恶梦里，刘小豪也没有回到那个地方。
现在，也不例外。
刘小豪突然回过神来。剧院又出现在眼前。周围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刘小豪轻松地挤出了人群，悄悄躲在了前排座椅后面，观察着正在激烈交锋的宇和穿界者——当然，悄悄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于用“灵感”感知世界的穿界者，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在刘小豪悄悄把身体隐藏在座椅后面的时候，宇真第二次试图用“百态溶胶”构成的刀状武器砍断穿界者的身体。
淡蓝色却具有深厚质感的刀状武器砍到了穿界者脊背上。穿界者只是身体微微向下压，然后立刻向上拱去，利爪朝向宇挥舞过去。“百态溶胶”变化形状，以穿界者脊柱为支点，“百态溶胶”变成棒状，牵拉着宇翻过了穿界者身体。“百态溶胶”散开，如同蜘蛛网般粘连着穿界者。
“终于抓到你了哦。”宇拼命地拉住“网”。穿界者怒吼着挣扎着，渔网状地“百态溶胶”牢牢箍住穿界者身体。让它动弹不得。
宇当机立断地把“百态溶胶”的另一端固定在地面上，同时向一侧跳开。双手结印成三角形。蓝色的光芒在掌心中。当光芒愈来愈盛的时候，宇突然看到了隐藏在座椅后面探头探脑的刘小豪。
“白痴！”盛怒之下，宇直接将内心的想法大喊出来。蓝色的光芒突然汇聚成一点，旋即光流喷射而出。刘小豪被蓝色的光辉映的睁不开眼时，腰部突然收到了一记撞击，随即飞了出去。刘小豪恍然间记得，在那光辉的洪流中，一个较小修拔的身姿被吞没进去。
此时刘小豪的念头里，想的不是自己死里逃生的幸运，而是“像宇那种人会在梦中见到什么情景呢？”。
而那，又是另一段梦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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